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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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家人都按品装扮，入宫觐见。

太后刚从朝上垂帘听政回来，还穿着朝服，裙幅上绣了星辰日月等十二纹章，庄严而华贵。

程瞻洛下拜时，看见裙角上用金线绣的纹路亮晶晶的，一闪一闪。

太后很是和气地叫他们起来，赐了座，先是和庄戎略说几句南阳情况，连连夸赞他是国之重臣，将那地方经营得极好，然后将视线转到其他人身上。

“这便是你家七娘？”太后笑问。

她是做过功课的，知道庄戎家中的这个义女是很受重视的。更妙在节度府中除了庄夫人和程瞻洛，并无其他女眷，太后要显示重视，必然要从家中女眷身上入手。

程瞻洛要起身行礼，却被止住了，太后细细看了她一眼，道：“我一瞧这女儿，心里便喜欢，看着就是个钟灵毓秀的，极有灵气，就是在建邺，也寻不着这样好的女郎了。”

程瞻洛只负责羞涩低头状，李清渚笑道：“娘娘谬赞了。”

“我这双眼睛见了不知多少世家女郎，可不是信口胡说，”太后含笑道，“今年多大了？”

“十五岁。”程瞻洛道。

“正是好年纪！”太后便赞，“和朵花苞儿似的，多水灵，可定亲了？”

李清渚看了程瞻洛一眼，微微笑着说：“虽是十五了，我们家里瞧着她还是跟小女郎似的，总觉得没长大呢。我和节度的意思，都是想多留她几年，好好儿选个夫婿，也不须家世多好，要紧的是家风清正，人品贵重。”

庄戎也点了点头：“臣心中想着，总的要她选个自己喜欢的。”

太后的笑容便真心了些，叹道：“真是天下父母心，我为我那皇儿选妇时，亦是如此。”

程瞻洛心中轻轻一动。

当今圣人本是有婚约的，几年前就将大婚提上日程，但因天有异象，生生推迟了婚期，却也不说推到什么时候。过了一年多，那原定的皇后据说是失足落水死了，圣人的婚事就又耽搁下来。

太后属意的是她母族高家的侄女，但年纪太小，今年才十二岁，和圣人的年纪很不匹配，太后便干脆将此事压了下来先不提。也不是没有其他人选，朝堂上吵过几次，乱糟糟的，这事就和其他的政事一样，糊里糊涂地压进了堆成山的奏本中，没个结果。

太后扫了程瞻洛一眼，便知她姿容绝色，正当妙龄，眼神一闪，便问她有没有定亲。

不少朝臣不愿让高家的女郎当皇后，就是因高家是庶族出身，没有一个好听的姓氏，哪怕她是当朝太后，她父是太尉，她兄是公侯将军，权倾半朝，不少自诩诤臣的依旧梗着脖子进谏，说寒门之女姓氏微贱，也不管这话是不是明晃晃的往太后脸上打耳光。太后气得命人罚了几个言官，可该进谏的还是进谏，人人还都觉得自己说得特别对：士庶之分，犹如天隔，从来如此，正该如此！

程瞻洛却没有高家女郎的这些缺陷，她出身名门程氏，养父又是位高权重的庄戎，不论是出身还是人品，都没有丝毫可挑剔的地方，要是庄家有让她当皇后的一争之心，还真是有些麻烦。

好在看起来庄戎和李清渚都极珍爱这个义女，刚听见话头，就轻描淡写转开了话题，摆明了是无意皇后之位。太后微笑之余，倒觉得有些触动：宫中是什么好地方？但为了权势，多少父母连亲生的女儿都舍得送进宫去，庄戎夫妻能露出让一个义女自选夫婿的意思，是真的足够珍爱。

太后笑了笑，又同李清渚谈了几句儿女经，庄家人口简单，她便直接在两个女眷身上施恩，封了李清渚一品诰命，又封了程瞻洛一个乐阳郡主，还赏了些珠宝首饰。

两人忙起身谢恩，有侍女从外间捧着赏赐鱼贯而入，太后上前扶了李清渚起来，又亲手将两股累丝金凤衔珠钗戴到程瞻洛的头上。那金凤嘴里衔着的珍珠有小拇指肚大小，在室内便晕然生光。

殿内正上演着君臣和谐，宫女们也凑着趣儿笑起来，一派浓得化不开的融洽，门外忽然传来杂沓的脚步声。

方才有不少宫女端着赏赐进来，侍立两边，这道门便半掩着没关，不知是谁迈着沉重的步子，直奔殿内而来。

“陛下！陛下留步！”

一个穿着朝服，头戴十二旒冕的高大身影直接冲了进来，他身后追着进来了一串宫人。

满殿人呼啦啦全都站起来了。

皇帝却不管那么多，看都不看这群人一眼，直奔太后而去，嘴里含糊不清地叫着：“母后！”

程瞻洛站得离太后最近，跟着转头瞧过去，便瞧出些奇异之处来，难怪都说这位圣人神智有缺，越大越明显，有些迹象的确是遮掩不住的。

他生得又高又壮，却不是武将那种健康的，满含力量的壮硕，而是种孩童似的肥壮，脸颊也圆滚滚的，若是十岁以下的稚童，还能被说句幼小可爱，但放在一个已经及冠的成年男人身上，便显得有些违和了。

圣人的步子也更像孩子，每一步都踏得很重，横冲直撞的。皇帝的冕服自然是干净的，日日都要换新，但他唇边正挂着一道亮晶晶的涎水，有些流到了领口，被他毫不顾忌地用衣袖一擦。

太后压住微皱的眉心，对他道：“你怎么来了？”

“母后，下朝，玩！”皇帝的声音很大，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

“往日一下朝，陛下就急着找娘娘，今日娘娘召见节度使一家，陛下怕是等不及了。”有跟随的宫人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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