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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沙场上,纪小将军所向披靡。手上九曲枪一出,蛮族寻常士卒便肝胆俱裂。
可在龙榻上,她用尽自己所有心思,绞尽脑汁地斟酌语言,只为约心上人去放一回灯。
可到最后,纪琳琅仍然没把邀约的话说出口。她望着聂华妤,听对方轻轻软软的嗓音,总会想到三年前,她同样在这龙榻上睡的那一夜。那一夜后,纪琳琅酒醒,对上聂华妤懵懂的睡颜,愕然发觉,自己似乎做了大不敬之事。她看到了榻上那一丝鲜艳的红色,虽然对前晚的记忆朦朦胧胧,只隐约记得几个画面,但那丝鲜红,和聂华妤身上不甚分明的几道痕迹,还是让纪琳琅认定,前晚一定发生了什么。
她浑身僵硬,又有隐隐约约的期待。
她静静注视着聂华妤的睡颜,心想,这大约是天下最好看的女郎了。
是的,小鱼儿已经及笄,按照《大夏律》看,并不算是少女。但她的眉眼,仍不算完全长成。虽已亭亭立,却犹带几分青涩的气息。
那一刻,纪琳琅心动到无以复加。她不由自主地倾过身,想要吻一吻睡梦中的天子。
天子的睫毛却倏忽晃动,紧接着,刚刚登基不久的元熙帝睁开眼睛。她眼里带着些迷蒙的水汽,看着近在咫尺的小将军,问:“琳琅,怎么啦?”
纪琳琅心脏漏跳一拍。
那时候,纪琳琅十八岁。父亲去世两年,这两年中,纪琳琅始终与纪家军联系。但真要出征,去率领军队,她仍无把握。
她们太年轻了,可天下苍生,已以最出其不意的姿态,呈在她们面前。
聂华妤父兄俱亡,她竟是聂家皇室正统血脉中的最后一人。无论是因为对皇家忠心,还是想要扶上一个傀儡天子、方便自己掌权——无论是哪种缘故,总归,顾丞相以诸王侯血脉不纯为由,一力镇下所有蠢蠢欲动的王侯,扶聂华妤登基。
让她们来看,原因当然是前者。但顾丞相竟真能压下所有王侯,这样的能力,仍然让她们心惊。
聂华妤孤身一人,坐在九阶之上,看一群朝臣匆匆忙忙对顾丞相表忠心。
而纪琳琅带上随从,策马离开长乐。临走前,她最后一回眸,看向王城的方向,犹然记得天子初醒时柔软而不设防的神情。
君有令,为臣子者,自当万死不辞。
她想起自己问聂华妤,紧张地说话都磕磕绊绊:“小鱼,昨晚?”
聂华妤静静看着她,眼神平静如水,说:“你昨晚喝醉了。”
再无他话。
时间拉回此刻,同样是在夏夜的宣极殿里,纪琳琅暂且放下约天子出宫的想法,从怀中拿出一份礼单。
她等了那样久,终于等来这一刻,将大夏官场的贪腐呈现在天子眼前。
聂华妤起先还疑惑:“这是什么?”
纪琳琅让她自己看,口中稍解释:“人名标在最前面了,用的朱砂。”
聂华妤眨了下眼睛,看着她,眼里似有揶揄:“你是故意的?”
用朱砂写人名,明摆着咒人死嘛。
纪琳琅义正言辞:“朱砂辟邪好不好?我在帮他们。”
她这话说到一半,自己先笑了。
聂华妤打开折子,漫不经心地说:“辟邪?琳琅,别说这种话。长乐城中,何处有‘邪’呢?”
这话让别人听见,说不准就要生出许多心思,想着是不是天子在警告他。
但纪琳琅十分心大,笑嘻嘻地接道:“我晓得啦。”
当年景成帝养的那群道士还没离开长乐几年,如今的天子就这样说话,倒是很能看出聂华妤对那群道士的反感。
聂华妤粗略地看了遍礼单,叹道:“倒是抵得上国库一个月的收成。”
纪琳琅很大方地说:“小鱼,之前说往北疆送东西,我想把这些都送出去。”
聂华妤看了她一眼,道:“你真舍得?”
纪琳琅道:“舍得啊。你不知道,现在是六月底,长乐城中这样热,可在北疆,还是得穿秋装。再过两个月,长乐的秋弥都没结束,北疆就要下雪了呢。”
聂华妤道:“琳琅……”
纪琳琅抬头看她。
聂华妤将手搭在她手上,真挚地说:“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
纪琳琅一顿,随即微微一笑。这笑容比先前所有都诚心许多,纪小将军认认真真地答:“不辛苦。为了大夏边疆安宁,这些都不算什么。”
聂华妤像是觉得触动,口中道:“我这些天一直在想,如果真的找不到蛮族老巢……当年永乐皇帝能与蛮族签下永不再犯地合约,你我能否做到这点?”
纪琳琅道:“看来我再回北疆时,要多抓几个他们的将领啊。”
她说的轻轻松松,似乎这的确是件简单轻易的事。
但聂华妤听在耳中,却低低地叹了口气,道:“琳琅,尽力而为就好,不要冒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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