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琳琅心道一声“来得好快”,看看身侧的母亲,口中讲:“娘,我去见见那位齐大人。”
纪夫人拍了下女儿手臂,也没多说什么,只叮嘱了句:“谨言,慎行。”
纪琳琅一笑:“我知道。”
昨日在宫中,聂华妤就向她说过。齐禄定然会备厚礼来,但来之后的态度,却很值得细细琢磨。他面上一直站在顾相一派,不然礼部尚书轮不到他做。但他手下侍郎恰好姓郑,而那人是顾显荣的大舅子。
顾丞相一心看好侄子,但在早年,也曾努力想要一碗水端平。他给儿子挑的岳家,自然不容小看。可成亲十余载,顾显荣一直在外花天酒地,郑侍郎的妹妹膝下至今没一个亲生孩子,郑家岂能真的没有怨言?
那时候,纪琳琅被朝上的复杂关系弄得头晕脑胀,只来得及记几个关键字。
她在家中回廊上匆匆行步,心里念叨:“丞相儿子的大舅子的上司……”好烦好乱,还是排兵布阵简单。
真见着齐禄时,纪琳琅却没让之前的心情显出半分。她一拱手:“齐大人。”
态度有礼,风姿隽爽。
齐禄是个身材高瘦的中年男子,看上去颇有几分文人风采。论官职,他与如今的纪琳琅都是一品,虽然年纪差了快一辈,但这会儿,两人只需简单问候对方一声,就能入座叙话。
纪琳琅让下人看茶,心中还挺感兴趣的。她不觉得自己与齐禄有什么话好讲,但文官做到齐禄这份儿上的,都是人精了,怎么可能让气氛冷掉。
果然,在丫头上了茶、两人各自喝过一口,又将茶杯放下,一起笑出来——这样的俗套开场后,齐禄的嘴巴就再也没停过。
他先夸纪琳琅小小年纪,却已有当年纪大将军的风采。
然后感慨这些年纪琳琅在塞北的不易,顺便提到自己送来的礼物中有几件大氅,其中之一还是猞猁皮制成,通体雪白,大约很适合将军在北疆时穿戴。
纪琳琅一律微笑点头,心里觉得这人很不简单。能说会道的人不少,但能夸人夸得让人开心、又不留痕迹的,实在不多。也就是小鱼儿有心亲政,又提前给她打了预防针,她才能在齐禄那堆天花乱坠的夸赞中找到重点,没被说得找不着北。
她甚至开始想,难道官场上的老狐狸都是这位齐大人这样?纪琳琅原本觉得自己也挺会说话的,现在看来,改进空间还很大啊。
她原本抱着有些敌视的态度出来,可与齐禄聊到最后,竟真觉得,和这人讲话还挺舒服。
纪琳琅暗暗心惊。
齐禄观察着她的表情,心中转过很多念头。
一炷香功夫后,终于含含糊糊地提出,说他认识的一位小友自幼习武,也想向征北将军这样浴血杀敌。只是家里长辈毕竟不放心,想把孩子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这才托到他这里。
当然了,他来拜访纪琳琅,只是出于同僚之情,小友的事,成就成了,不成也罢。
纪琳琅嘴角有些抽抽,看着齐禄拿来的礼单,心想,要不是小鱼儿对她的吸引力更大,她说不准真的就被这些黄白之物砸懵了。
可她总会想到三年前那一夜,将手搭在她肩上,嗓音中带出隐隐哭腔的聂华妤。那时候的天子还是真正的少女,腰软唇甜,让人沾了,就觉得上瘾。
她扪心自问,觉得天子哭起来也很好听,甚至很适合被圈在床榻上,不再挂念国事政事,而是只为一人哭、只为一人笑。
最好是穿着华美的、被撕破的衣裳,好像笼中的金丝雀一样。
——打住打住,这种想法实在太大不敬了。
明明齐禄就在眼前,纪琳琅的思绪却越飘越远。
她面上带出一丝餍足的笑,看在齐禄眼中,就是事情已成。
齐禄也笑起来,仿佛与纪琳琅心照不宣——看吧,还有人杞人忧天,觉得那龙椅上的小皇帝真有能力做什么。
聂华妤最大的助力,不就是纪琳琅?可一个能被简简单单的金银砸昏了眼的人,有什么值得忌惮。
两人“相谈甚欢”,聊了整整一上午。纪琳琅收了人家那么多东西,自然也要投桃报李,与齐禄讲了些北疆的“趣事”。
像什么千里追击、没带余粮,只能饮雪吃草,这都是小事。
还有杀马吃肉,马血起先还是热腾腾的,带着一股甜腥气。后来就凉了,尝不出甜,只剩下腥,偏偏还要喝啊,不然饿死了怎么办。
纪琳琅笑眯眯地说,齐禄面上端着笑,脸色发白地听。
说到后来,纪琳琅仿佛发觉了什么,十分没诚意地说了句:“尚书见笑了。”
齐禄撑起一个笑,再开口,嘴巴里突出的依然是锦绣文章。
纪琳琅:“……”靠,输了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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