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青年走后,百里奚往城内探去,果然如其所说,巡逻严密,重要巡逻的地方也和青年所言吻合。
这两日她们宿在一座孤寺里。她随手杀了一只冲过来的妖兽,一队药门弟子连忙上前感谢,以为是落云宗弟子在外修炼。
夜晚降临,留宿于一处孤庙休憩,百里奚打坐,阿鹜躺在她边上。
吐息之后睁开双目,百里奚见阿鹜正静静看着她,不知看了多久,摸着她头:“睡不着吗?”
阿鹜没说话,闭上眼睛。百里奚淡淡笑了一下。
半夜,窸窸窣窣的声音响动,百里奚循声望去,才发现是阿鹜在轻声呻吟,小脸一片苍白,身体冒着冷汗。
天上正是圆月高悬,百里奚立即施法,牵引灵力安抚她体内躁动的蛊咒。
然而月圆之日,正是阴气最盛,被激活过的蛊咒居然难以安抚。
百里奚抱着阿鹜冷得发抖的身体,探得她气息如风中之烛,隐隐将灭,忆起不久前阿鹜一直看着她,恐怕那时这孩子就已觉察到自己身体快不好了。
她为什么要看着自己呢,百里奚已心有答案,然而这样单纯却沉重的依恋却使她心中更痛。
丹药门的弟子在睡梦中感到一阵冰冷,睁眼一吓,一柄寒光逼人的长剑架在他们脖颈上。
顺着剑身看去,白日救他们的落云宗师姐,此刻如月下魔神般,立于孤庙中间。
“救她。”碧云宗师姐怀里抱着一个生死不知的孩子。
那夜,百里奚带着阿鹜来到丹药门。
数位长老齐齐施法,方才勉强压制住阿鹜体内的蛊咒暴动。然而每隔片刻蛊印便会重新暴动,需要反复压制。
若要彻底拔除,则需要诸多仙草珍宝,幸而出发前百里奚已在储物袋里备下不少疗伤圣品,就算没有,她也可以回宗门去取,只是这混沌青莲,却需要她亲去北方取来。
于是百里奚暂且将阿鹜留在丹药门压制蛊咒,留下诸多法宝护身。
往北方途中,天地之间仿佛再没有比这更快的速度,如出鞘利剑,势不可挡。
星空照在百里奚晦暗的眼睛里,她负手立于虚空,疾风吹散发丝,缭乱下是一片怔然神色。
她想起那夜压制咒印,阿鹜曾半途醒来,小手拉住百里奚的袖子,昏痛间,迷迷糊糊地问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又说如果自己死了,就请师祖将自己安葬在母亲身边……她澄澈分明的瞳孔映出百里奚的面庞,伸手去摸百里奚的脸,说,原来月涯姑姑说的是真的,师祖不讨厌阿鹜,师祖为阿鹜流泪了。
百里奚问:“为什么觉得……师祖讨厌阿鹜?”
“第一次见面时,师祖很凶……”
百里奚想到了那时对阿鹜说“你母亲死了,你为什么不哭?”
“后来师祖把阿鹜一个人留在玄清师祖那里,阿鹜知道,师祖不想见到阿鹜。”
离开清濛殿时,刻意忽视那孩子不安的眼神。
弟子梵月涯的话如在耳边“……这孩子,着实隐忍了些,才这么小就学会了隐藏情绪……”
而她却缄默以对。
若不是察觉到了师尊幽微的情绪,月涯何以会在阿鹜面前为她故意开脱。
一幅幅画面轰然掠过脑海,照见了她对那孩子的疏远和冷淡——无法忽视她体内的另一半魔族血统——怨恨因她的存在,一手抚养大的孩子十年不能归家,怨恨自己的弟子为她奔波劳累最后灵力枯竭,怨恨为什么死去的是自己的阿云……
然而最恨的,却是无能为力的自己。
……
混沌青莲乃是诞生自远古的先天至宝,百年一开,开则四时不谢,循环往复,生而不息。凡人食之延年益寿、祛病除疴,修士用之可助修行一日千里。
这样的奇珍仙草,必然人人觊觎,也曾惨遭灭顶之灾,因此混沌青莲只生长于北方极窎远之地,险峻异常,踪迹难觅,身边又伴有守护异兽,谓之混沌兽。
觊觎混沌青莲之人,不是于无极天渊的雪山中迷失方位,便是丧身于异兽之口。
千百年来,鲜有人敢挑战了。
百里奚运气不妙,进入雪山时,正值一场罕见的暴风雪席卷了连绵的山脉,漫天皆白,让人寸步难行。
天地间只有风雪从身边呼啸而过,看不到前路,亦听不见任何其他声音。
这情景恐怖得真叫普通人想半途而废。
百里奚略一思索,这混沌青莲和异兽再如何隐藏,也是生灵,既是生灵,必有反应。便展开磅礴灵力,放开神识去感应这雪山中其他生命的存在,然后一一找过去。
雪豹、白熊、蜷缩在冰层里因她神识从长眠中醒来的巨蟒……这个也不是……那个也不是……打扰了,都不是。
她耐心的翻遍了一座座山脉,混沌青莲不愧为先天至宝,藏匿功夫真是绝顶。
劈里啪啦——
不属于这深山中的、类似火柴燃烧的声音立刻引起了百里奚的注意。
倏忽间,她的神识便扫了过去,穿越过无尽的暴风雪,锁定了在一处山洞中的众人。
她消失在了原处,只有呼啸的风雪见证着这里曾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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