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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爸路妈好不容易冷静了一些，提出来想去路星为现在生活的地方看一看，其实内心的想法也是想会一会养大自己儿子的一家人，他们没法不恨，他们完全不需要让别人养自己的孩子，即使儿子穿戴齐整，但是他们仍能看得出来贫穷的印子，因为他们的错，苦了孩子整整十年。
而路星为内心其实是抗拒的。并不是因为他过的多不好，而且他是那个传统而破败的家庭能够过得最好的一个。
他在石磨村有四个姐姐，有个因为生孩子亏掉身体只能常年卧床的妈，有个打着零工喝着苦酒的爸，这个家的的确确压榨了所有能给的资源给他，可仍然只能是现在这样惨淡的样子。
不过，他想着这些事反倒把脑子想清楚了，他确实还得回一趟，他转身对着身边的民警说：“我还记得，我们村有个男孩是跟我一起拐过来的。他现在叫杨光，我知道他在哪。”
然后事情就绕了回来了，穷乡僻壤，他们怕多生事，就又先接了杨光回来。不过，警察到村子里办任何事，看着阵仗都不小，传也要传到耳朵里的。
也就办手续这会儿的功夫，石磨村的大人们就跟着赶过来了。男人们的声音透着假酒泡出来的干涩劲儿，干巴巴地飘过来，往人的汗毛丝儿上缠。
“吵吵什么，吵吵什么，把这当什么地方了。”派出所民警怒声呵斥道。
“我娃被你们带走了，你……你们凭什么带走嘛。”杨老爹可能酒劲没散，别人都被镇住了，他依旧扯着嗓子喊。
“你娃是谁，咋来的孩子，你们自己不清楚？”民警因为认亲这事忙活了一天，看到这般聚众闹事的架势，心情并不美。
“啥咋来的，我娃就是我娃，你们不能不讲道理。”杨老爹骂骂咧咧地说着歪理。“羊仔，羊仔，给我滚出来！”
旁边王家爸爸王周生也在跟着闹喊：‘哎呦，我家立岩，我好吃好喝养活这么大，我不容易啊。”
路爸路妈一听这话，怒火直接往上窜，所有的修养和气度都守不住，直接大跨步往门口走，边走边喊：“我们需要你养我家孩子吗？你为什么要养别人家的孩子，我们不用你养的呀。”
路星为拉着母亲的胳膊，到底不熟悉，也没法实打实地用力，被她带着往前走。杨光在后面又怯又闷地跟着，他怕杨老爹已经快成了习惯。
“你们为啥要买孩子，你们不买，我们哪用花这十来年。你们为啥要买孩子。”
“我们省吃省喝供老幺读书，没良心啊，不认穷爹了，要跟有钱人跑了。”
“我花了钱了，那就是我的，羊仔，你瞎掺乎什么，给我过来。”
……
他们各说各话，恨不得打成一团，警察在中间挡着人，然而声音隔不开，在空气里撕裂着，可是终究生活里的狼藉不堪把本不相关的两类人缝合在一起，连着血肉那种，疼着痛着。
两拨人终究分开了，带到不同的屋子里。路爸路妈跟着路星为去给杨光做手续上的简单登记，那边的相关人员被带走问话，拐卖并不是小事。
其他围观的闲人都让散了，但是派出所依旧清净不下来。
路星为的dna结果已经验证了，事实确凿，民警追问着当初买卖的细节，希望能找出当年的人贩子。
这边路星为能把自己想到的事尽力想了，但是记忆并不能还原再多。
王周生含含糊糊始终绕圈子，总说着自己尽心尽力把孩子养大，甚至说出自己山里捡来的这种鬼话。
“人家城里的孩子让你从山沟沟捡到，说什么胡话，快点交代。”
而另外一边杨老爹终究是不敢在派出所耍酒疯，但是嘴巴哆哆嗦嗦一直不干净，他也听得出来是王立岩把他家羊仔带了出来，他不敢再骂民警，骂王立岩，骂王周生，骂羊仔，骂来骂去，直到民警忍无可忍把他拘着关起来。
民警们一边审着，一边心里觉得路星为这孩子真得很邪乎，当初他自己那么小一点，真就硬生生地找回亲生父母，还拽出来一个看着更小的。
不过，让这些人把拐卖儿童的罪犯供出来也不是那么简单，而且事情真办下来，牵连很多，他们觉得这事很是棘手。
这种穷地方仿佛约定俗成，大家都会帮着守住买小孩买媳妇这种事，一旦有人破坏了规矩，这些山村可能再也买不到新人，娶不到媳妇、留不了后，这对于这些村子才是坏到根上的事。
破坏规矩的人，不会有好的下场。
路星为他们办完登记，看着乱糟糟的架势，不敢在镇上多留，民警们建议他们先去其他地方留宿，就直接趁着天亮开车先回市里。虽然刚才的事情把认亲之路变得有点复杂，不过路星为主动找回的经历和态度还是让路爸路妈安心不少。
到了市里，正事急不了，商场还没打烊，连续赶路不觉辛苦依旧兴致很高的路爸路妈带着两个男孩去商场买了很多东西，买的时候也慷慨地尽量都带上了杨光，衣服鞋子都有。
杨光很不好意思，他没见过这样的商场和这样近乎挥霍的大人，山村里的人有这样分享习惯的并不多，哪怕是多一块碎布头，也能在自己家里头找到用途，不会分享出来。
杨光整个人慌得不行，可是他是连拒绝也不会说的小孩儿，急起来只能扯扯路星为。
路星为也是分外尴尬地看着路爸路爸买到停不下来，说“不要”“不缺”是劝不动两个大人，只好说自己累了，这才堪堪停了下来，找了家酒店休息。
杨光和路星为住一个屋，路爸路妈呆了会，又回去了隔壁。路星为回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后续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学校呀，户籍呀，他们都得先打听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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