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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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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府的人都没想到,小公子为何急匆匆的回来,就唤人备马要出远门。

老夫人得到了消息,带着一大串仆人追在脚步不停的连星身后,一脸焦急的问:“你又去哪?又是去找那个洛无双是不是!”

连星说:“是!”

老夫人说:“所以当时你都是装出来骗祖母的,你根本就是在骗祖母!”

连星说:“祖母是上了那些招摇撞骗术士们的当!我没有骗祖母,因为我根本就没病,也没有被什么妖邪迷惑了心智,我还是我自己,我清醒的很,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是虚什么是实,我也无需经由别人的口来告诉我,我自有我的分辨!”

老夫人急得跺脚:“那只是一个梦,现在梦醒了,星儿,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连星从春望手中取过马鞭,直接翻身上马,斩钉截铁的说,“那绝不是梦!我相信我的眼睛,我的记忆,我的感受,还有我的心!”

“星儿!”

连星说:“抱歉祖母,这一趟潼河关我非去不可,回来后,孙儿亲自向你请罪!”

见他心意已决,见他打马而去,仆人们立刻要去追,老夫人却挥了挥手,拦住了要去劝告的众人。这孩子她如何能不知道,从来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问生死不罢休,既然是这样,那就如他所愿吧!

老夫人蹒跚的追着他的背影跑了两步,那么大声,也不知是说给自己听听,还是说给那孩子听,她颤抖着声音大喊:“让他去!让他去找!让他死条心,找不到,也就放下了,也就回来了!”

少年身骑白马,纵情的回忆,放肆的奔跑,孑然一身赶了一路的风沙、落日、朝阳、晚星、月亮,这是从潼河关到建康城的路,是她来时的方向,是她走过的路。

千重景色,万般风光,她也曾打马路过,也曾驻足远望。

少年一路走一路遗忘,一路寻找又一路挣扎,他要走她走过的路,看她看过的人,经历她所经历的故事,路过她所路过的人间。

只有一个念头支撑着他,如果思念是一个无期的惩罚,而前路只有唯一的方向,他要在记忆消失之前,将她冥想,将她默念,将她铭记,将她留下!

如果世人都忘了她,连星不会忘,他不应该忘了她的,他忘了任何一个人都不应该忘了她的。

如果所有人都忘了她,那就让他来记住吧!让他一点一滴一丝一毫全部都记住,她来过的痕迹,不会为风霜所欺没,而光阴的故事,岁月的回响,永远不为世事所淡化!

连星终于来到了潼河关,他站在人满为患的街头,环顾陌生的乡里人家,茫然无措,怅然若失,他这才明白原来这场游戏从一开始,就没有输家赢家,因为在他听到她名字的那一刻,他就沦陷在其中,彻底动心了,而嘴硬心软的那个人,始终只有他一个,所以他再也情不自禁,再也无法自拔,试图在这苍茫的天下,留下一点点关于他们过往的蛛丝马迹,他想留下哪怕一点温热,哪怕一缕余光。

可是,潼河关根本就没有洛家。

他也根本就找不到那个人。

什么潼河关,什么建康城,什么人间,什么天下,如果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洛无双。那他不远万里,那他跋山涉水,到底找的是什么啊?所有的一切,那真的是他的幻觉吗?

他不相信!

他无视了所有人怪异的目光,跑在陌生的乡土,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大喊,“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到处都没有?为什么连这里也没有!”

“洛无双,洛无双!洛无双,你在哪!”

“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找到你?”

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啊?如果所有人有关于她的记忆都流失了,如果所有关于她的痕迹也消失了,如果有一天连他也开始忘记了。

那这个人,就真的不存在了吗?

连星日日夜夜都走在异地的街头,如同一缕寻不到方向的游魂,不知疲倦的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他不知找了多久,振作了一次又一次,失望了一次又一次,最后终是无力的跪下,捧着那个胭脂色的香包,满脸悔恨道,“当初,我要是再勇敢一点,我要是再主动一点,我要是把你留下来。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你会不会还在我的身边。”

所以他坚持了这么久,还是他自作多情了吗?

他神情恍惚,下意识松了松手,任由那个香包滑落到地上,被路人踢踏着渐行渐远,又被车流所碾压,悄悄地消失在无边的烟尘中。

他目光痴痴地看着这一幕,仿佛也要借此,摆脱如此疯癫的自己。

最后,他还是箭一样冲了出去,挥开无数的喧闹声,将那天地寂寥中唯一的一抹胭脂色,放在掌心,放在心口,牢牢地握住,黯淡的眼中也渐渐地燃起了一抹坚定的光亮。

他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当他衣衫褴褛,遍体鳞伤,撕开梦境和现实的那层薄纱,从黑暗中破身而出的那一刻,看见了灿烂的星河,皎洁的月色,远黛的青山,还有一条渡河的扁舟,带着他走出阴霾,站到了阳光之下!

而那个教会他成长,问询他理想的姑娘,明明就是真实的!是绝不会被轻易抹去的!

他只要记得这一点,就足够了!

最后,连星选择离开了潼河关,这个并没有她的地方。走到关卡外,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车水马龙,极尽纷扰,极尽喧哗,便毫不犹豫的收回目光,再度翻身上马,返回了建康城。

回去的路上,他这样想,人可以买醉,但不能沉醉,他浪费的时间已经太多了,那些虚度的光阴,不能追回,不能展望,便让它逐风而去吧。

少年还小,尽管日夜如梭,尽管前路漫漫,尽管风雪载身,尽管荆棘遍地,但总有新的征程等他踏足,等着他纵马横渡,轻狂试问!

·

时间匆匆,转眼十年的光阴,如流水沙砾从指尖流走。

洛无双坐在路旁的一家茶肆中,听梨花台上的说书人,一尺惊堂木,有棱有角,有顿有挫,一卷不烂舌,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最近这间茶肆最卖座的是一位少年将军的成长之路,故事的一开始,说的是一段鲜衣怒马,年少轻狂,说那是整个建康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一名恶棍,一方霸王。

人们看尽冷暖,说罢红尘,跻身于十年茫茫人间事,陪那位少年,自负意气,除却风流,不记谁家;直到鸿北去,日西匿,直到春华落尽,乱愁如织,少年长大了……他几经周折,人生辗转,纵一匹快马,提一杆银枪,苦战沙场,斩尽宵小,终成一代将才。

说书人弹指一挥袖,至于此,三言两语,万事俱休,满堂喝彩。

说书人的故事讲完了,宾客散去,茶水微凉,洛无双也随着人流走出了茶肆。十年之后,她再次踏足建康,旧地重游,满眼都是浮光掠影,走马观花,是一见倾心,再见钟情,少年少女们在烟火下追逐,在星云下奔跑,又停了停脚步在夜色中回眸,笑着招一招手,等候彼此,帮扶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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